教師工時制 美麗的誤會
2011-05-05 中國時報 【彭秉權】
恭喜台灣的老師在建國百年有了自己的工會。
前一陣子才有工程師過勞辭世，馬上又有醫師過勞失憶的訴訟，對勞方而言，「責任制」已經成為和「派遣」一樣汙穢的字眼。但是，正當一向保守的教育部提出本具左傾色彩的「工時制」時，屬於勞方的全國教師會竟和屬於準資方小股東的家長同樣主張起「責任制」，讓教育部陷入兩面不討好的局面，情勢實在詭譎。
為什麼老師要把教育部為教師工會準備的賀禮─基本工時─往外推？這其中的誤會似乎是出在，三方都把「工時制」與「責任制」用自己的主觀來定義。
家長期待的「責任制」和台灣高科技產業的現況相近，即勞方在接獲任務後必須以近乎「死命必達」的態度完成任務。而稍早全國教師會主張的「責任制」則是把老師比做無雇主（自雇）的專業人士，如開業醫生、律師、建築師和會計師，甚至所謂的造型設計師，或大家都知道的例子：林志玲。
教育當然是專業。但老師拿的是「死薪水」─或謂鐵飯碗，不像前述專業人士是按件計酬做case。此外，老師雖然和工程師一樣，都在科層分明的組織裡工作。偏偏教學和輔導又不像是研發計畫或商品生產，能量化的成績和升學率太偏頗，輔導生命的成效又難以量化。當局推出的「工時制」就是要解決這種責任制在管理上的困難。
筆者畢業後曾在私立高職、國中小任教，所以知道有些老師所處的環境相對單純，比較有空間回歸到教育的根本鄉，用良心來面對。但這種發自良心的「責任自主制」是理想，卻非多數老師現實面對的「責任制」。
老師直接面對的是生命。所以，和面對晶片的高科技工程師相比，其實大多數老師在「責任制」的要求下，過得更辛苦，壓力更大。隨時on-call不是理論或倫理上的應然而現實的偶然，根本就是每天的實然與必然。就是在「責任制」的精神指導下，那段歲月裡，多少周末假日留校、下班夜訪乃至面對江湖風險，種種付出與承擔都成了想當然耳。這才是多數老師面對的現實：「責任無限制」。
筆者相信，老師都有付出的意願。我當然很高興看到有老師能在「責任自主制」底下發揮自己的專業，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良心，我也期待未來這種各盡所能的（良心）責任制能為所有老師甚至世人所共享。但在這天來臨以前，是否可以先針對「責任無限制」進行調整、規範。即使只是訂出個工時上限也是個開始。
新成立的教師工會不需要為了當局的心態或對工時制的誤解，而錯失一個保障老師勞動條件，迫使當局認真左轉的契機。應該要打蛇隨棍上，就把「工時制」當作是工會第一次和準資方與管理階層上談判桌的主題。
過程中，教師們當然得好好檢驗管理階層對「工時」的定義，同時堅定自己重新定義的權利，以及對勞動條件的要求，也無須被動地照著當局對教師績效的布題以是非應答，反而應趁機更積極地要求主管當局先回應，如何認可老師們在「責任制」之下所做出的「無限」付出。至於暑期差勤與薪資之類的議題，國外多有經驗與制度可供參考，相信工會內自有專家可提出因應對策。
我很難想像老師們願意把自己的愛心與理想放在「責任制」底下，任由他人需索、管理、評鑑─或因評鑑不到而被漠視，還把這個制度視為一種保障。謹向我的前輩、老同事、老同學和學生們呼籲，無須對教育部說「不」，正面迎向它，把它變成一個美麗的誤會。
（作者為香港大學博士後研究）
